片永冬之地,向往那儿的黑夜与星光。
她曾问:“妈妈,我能去到那里吗?”
母亲说:“只要你想去,有朝一日,你就一定会到达那里。”
泽牧远摸摸郗良圆圆的小脑袋,她转过脸来低声问:“牧远,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?”
泽牧远微怔一瞬,轻轻摇头,“不知道。”
“不知道?”郗良将手指伸进唇间含着,微微想了一下,“我叫郗良,是善良的良。”
“嗯,良。”泽牧远莞尔一笑。
“可我不喜欢。人之初,性本善。我肯定是善良的呀,爸爸妈妈还给我取这个名字,念起来就像在希望我善良一样,我不喜欢。”郗良自说自话地摇头,“我喜欢凉,凉快的凉,凉爽的凉,阴凉的凉,我要是叫这个,夏天我肯定就不热了。人如其名。”
闻言,泽牧远脸上笑意更深,“我喜欢你的名字,善良的良,这很好,写起来也好看,要是凉快的凉,写起来就不太般配了。”
“真的吗?”
“我写给你看。”泽牧远动笔,在纸上写“郗良”和“郗凉”,郗良凑近看,下巴抵着他的手臂,心无嫌隙地笑起来,小手指着自己的名字,“真的是这个好看。牧远,你写你的名字。”
泽牧远又写下自己的姓名,郗良着迷地看着,“牧远的名字也好看。”伸出手一个字一个字地指着,“这个是泽,天泽,牧,牧风,远,远方……”
“是什么意思?”泽牧远一头雾水地问。
“……也就是说,牧远会去很远很远的地方。”郗良微蹙眉头,为自己感悟到的不安一脸哀伤。
“为什么我会去很远很远的地方?”
“因为这个是放牧,你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放牧。”
泽牧远一脸无奈,“我又不是牧童,我家里也没养牛羊。”
“所以我说牧风呀,你要跟风一样去很远很远的地方。”郗良煞有其事地说,说完又自己点头。
“瞎说。”
这一天回家后,泽牧远特意问起泽庆,“妈妈,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?”
泽庆正在灶台边忙活,头也不抬说:“什么意思?没什么意思。”
“没什么意思?”泽牧远惊讶。
“你的名字,好像是一句诗,”泽庆抬头盯着儿子,目光深邃,语气平静,毫无波澜,甚至是有些麻木地说,“愁鬱鬱以慕远兮……”③
泽牧远怔了,泽庆又低下头准备午餐,说:“慕远,我改了慕字,所以没什么意思的。”
这个名字,若是有含义,那也是关乎她,而非使用这个名字的他。那个时候,她多渴望远方,不知道该是哪里,只知道没有那些人,没有强迫和羞辱,一切不堪的东西都难以抵达的地方,那里广阔无垠。可惜这种向往只是梦,她甚至不能让人察觉她的白日梦。
泽牧远失魂落魄地回到卧房,坐在椅子上好一会儿,他从壶里倒了一杯水出来,伸出一根手指头蘸了蘸,在黑漆木桌上写下“泽慕远”,又呆呆地看着,直到水慢慢干了,叁个字变得残缺,他觉得,这叁个字不如自己的名字写起来好看。
①出自王安石《南乡子·自古帝王州》
②出自王安石《泊船瓜洲》
③出自张衡《思玄赋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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